长安诺212
长安诺212 (第2/2页)是他们景况颓唐,不忍心让女儿知道。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媪之送燕后也,持其踵为之泣,念悲其远也,亦哀之矣。已行,非弗思也,祭祀必祝之——必勿使反。
岂非计久长,有子孙相继为王也哉。
他一时不想相信,竟也不得不相信:记忆中意气风发,渴望为大晟建功立业的他,转瞬之间竟已行至暮年,老景凄凉,成了女儿的牵绊与拖累。
茗玉知道瞒是瞒不住他了,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循序渐进地向他讲述了他们的过往。
即使茗玉的讲述已经极尽隐晦,也听得他的头越来越低,心里越来越沉。
他在第一次领兵出征时,遭汉王和卫王陷害,被敌军围攻险些丢了性命。
“你当时一时气不过,递了放妻书给先皇,请他许你休妻。”两人相对坐在院内凉亭中,萧承煦听的眉头紧锁。
“后来呢?”他啜饮了一口茶,抬眼看向她追问。
“我当时在宫中,详细的内容我也不清楚,也不便于多问,只听说她苦苦哀求你再给她一次改过的机会,否则不如直接一条白绫赐死她了事。”茗玉低着头摩挲着茶杯上的纹路,艰难地往下说:“可你当时态度坚决,根本听不进众人的劝说,当时也是沸沸扬扬闹了一大场,还是容齐元帅特意从茂州赶到盛京,做主把女儿接了回去。”
他心里忽然一痛。
那个让他想不起模样的我,仿佛一下子揪住了他的心。
脑海深处忽然响起一个悲怆的哭泣声。
他却笑不出来。
“那她呢?”他注意到茗玉脸上有些挂不住了,眼神中也浮现出些许幽怨,可他控制不住自己去问:“那她呢?”
“星儿长公主后来下嫁武安侯府,听闻申将军待她极好,夫妻二人举案齐眉,琴瑟和鸣。”茗玉强捺住心中失落,轻叹了一口气回答道。
“那就好。”他点了点头,心中情绪古怪,仿佛是释然欣慰…又掺杂着几缕酸楚。
不过为什么是星儿长公主?
这个问题他没有问,因为在接下来茗玉的讲述中,他已经得到了答案。
先皇崩逝,蓄势待发许久的他和承轩率领部下象狼鹰三营直逼到盛京城外,与肃王萧启翰手下的狮熊犀三营对峙。
就在这两股势力针锋相对之时,谁也没有想到,一向从不在宫中冒尖出头的乔淑妃,忽然争得其长兄神武军乔统领的支持,拥立其子河间王萧启荣即位。
萧承煦和萧启翰,谁也没有把当年只有六岁的萧启荣视为一个可观的对手。
而事实证明,他们的轻视酿成了大错。
乔统领说服了龙凤虎三营统领德安,整个皇宫即刻落在了他们的掌控之下。
皇后贺兰芸琪与礼亲王萧承礼见两个实力雄厚的外姓统领都决意拥立启荣,事已至此,只得顺势而为。
而此时,容统领的姻亲容大元帅散尽家财倾其所有,买通卫王萧承泰,使其手下熊啸营倒戈。
德安的夫人幼仪郡主是陈王萧承孝的同胞妹妹,成功劝说兄长转而归降此时实力最强的乔淑妃阵营。
本来一直为萧启翰积极奔走的谋士何邵勇被苏侯以丞相高位相诱,萧启翰阵营自此分崩离析,只好忍辱俯首称臣。
萧承煦的三营,到底是无法与整个大晟的兵力相抗衡。
七皇子河间王萧启荣即位,礼亲王萧承礼和肃亲王萧启翰为摄政王,礼亲王主管内朝政务,肃亲王主管营中军事,共同监政,代理国事。
燕王和豫王谋权篡位,论罪应处以极刑。
又念在二人多年出生入死为大晟立下无数军功,只是褫夺亲王封号贬为郡王,幽禁在宗人府思过。
萧启翰一时风光无两,终于如愿迎娶了凌蓁儿为肃王妃。
贤太妃贺兰茗玉一次秘密潜入宗人府探望萧承煦兄弟二人,被早听到风声蹲守在此地的萧启翰抓了个现行。
萧启翰不仅没有为难他们,反倒“大发慈悲”地向少帝上疏,请求为萧承煦和贺兰茗玉二人赐婚,解除承煦承轩两兄弟的幽禁让二人官复原职。
萧启翰此举,表面看去是成全了多年爱而不得的一对璧人,实际上将二人的名节尽数毁去,让他们从此以后再也无法抬起头来做人,一生承受旁人的冷眼和指指点点。
面对这样的苦难,茗玉却乐观坚强,安之若素。
在她的悉心抚慰与关怀之下,萧承煦也渐渐走出了阴影,说服自己不去理会不相干的流言蜚语。
不久之后,他们迎来了第一个孩子,蕴柔县主。
柔儿自小就可爱体贴,又乖巧懂事,给他们艰难的生活平添了许多快乐。
孩子有些害羞敏感,出门的时候总要紧紧牵着父母的手或坐在父亲怀里紧搂着他的脖子,活像只惹人怜爱的小兔子。
萧承煦还是对这个如今已远嫁雍临的女儿没有半分印象。
可他注意到茗玉脸上浮现出的怀恋笑容,却又禁不住在心中想象,他的女儿,一定是这世上最美好的孩子吧。
“第一个孩子?”他忽然反应过来,有些诧异地看着茗玉。
茗玉眼中忽然一下子涌上了泪水。
第二个孩子没能顺利降生。
那孩子算日子该是上元节前后降生,两人早就商量好,若是个生在上元节当日的男孩子,就取名叫启元。
可两人兜兜转转耽搁了太多年,生第二个孩子时茗玉已是高龄,终究是体力不济无法顺利生产。萧承煦当机立断做出决定,乞求稳婆不管用什么方法都一定要保住他的妻子。
茗玉勉强捡回一条命,那憋的遍体紫红的男婴却没能睁眼看一看这人世间。
可命运的残酷和不公远不止于此。
他的实力一天天恢复,周边的几个不满新帝暴政的藩王,也渐渐向他靠拢。他默默积聚力量,积极而又隐秘地为再一次的夺位积攒人脉和兵马。
而此时得势者不会给他东山再起的机会。
萧启翰忽然任命他为太傅,亲自教授少帝。
少帝本就顽劣跋扈,又听了萧启翰的教唆,多次故意找茬激怒他。
他心知是计,无论少帝怎样煽风点火,他都是咬牙忍气吞声。
只有一次,他终是怒不可遏,失了章法。
少帝要他的女儿,要他放在心尖上的女儿,进宫来“服侍”他一晚。
那可是他的同宗堂妹,他如何能做出这种猪狗不如之事来!
他的暴怒被萧启翰添油加醋地粉饰成“欺君犯上”的重罪,被即刻押往死牢,秋后处斩。
当年“谋权篡位”时不如就索性给他个痛快,何至于如今让他再背上一个新的沉重骂名。
这天地间,终究是容不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