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零七章 寒蝉蜕林
第零七章 寒蝉蜕林 (第2/2页)「倒也不必搞得那么清楚。」
而后,秦月楼便离开了。
···
随着秦月楼的讲述,时间也回到了现在,他说了半天,还是没有说到重点之上。
可却没被催促,秦月楼只是继续自顾自的说着。
「十八年前,尉迟大人您栽种下了这棵桃树,而您夫人也是在您栽下了桃树的当天出殡,且当时也有人诵了道经以做超度,
那时那位老道长便是听了这道经继而生出了灵智,而后于梦中得到了一卷道经传法,稍待片刻,或许便能瞧见那位老道长的真身了。」
秦月楼说着。
而后,桃树上生出了一阵蝉鸣之声,可听着却并不那么让人觉得聒噪厌烦,反而满是满足。
「···小知不及大知,小年不及大年。奚以知其然也?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此小年也。楚之南有冥灵者,岁为春岁为秋;上古有大椿者,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秦月楼也适时的念诵起了《大梦逍遥游》中的经文。
蝉鸣绵延持续,似乎也在诵唱着经文一般,最终渐渐平息,直至完全结束后。
一只蝉从树身上跌落,秦月楼伸出了手,稳稳的接住了蝉尸。
蝉身以青赤色为主,周身覆盖有黄绿斑点,不过却缺少了左半边的一根腹足,轻薄透明的蝉翼上也满是缺口空洞的破损。
「道友,走好。」秦月楼郑重说道,便也继续念诵着经文,在桃树下寻找了一块地方,挖出了一个小坑,接着将蝉尸放入了坑中,而后将土填上。
「先生,这只蝉是···」
「是寒蝉,但它活过了十八载寒冬凄秋,不过却在蝉梦之中度过了更长的有意义的求道的一生。」秦月楼说着,
「你所见得那些孩童,男孩诵经,女孩不语,便是因为只有雄蝉才会鸣叫而雌蝉不会鸣叫,你在树下短暂的进入了老道长的梦境之中,所去往的洞府,便是桃树的地下,你所见的天光便是这些孔洞。」秦月楼指着桃树下的孔洞说道,
「幼蝉前足宽大而有力,会从地面下挖洞,虽然十八年间有着数量众多的幼蝉会通过数根汲取树汁,可这位蝉道长却以自身反哺桃树,否则也难以养活这些幼蝉,更无法让这棵桃树能茁壮成长,且不说蝉道长因你栽树之恩护佑你家了。
而蝉道长死后也将修为过渡给了这株桃树,要不了多长时间,这棵树也会得以开启灵智,算得上是蝉道长生命的另一种延续吧。
本来生如秋水盈月,死则如寒蝉蜕林。」
秋水盈月不过一夜,因为等到翌日,那水中倒映的空中月影便会消散,
可寒蝉将自身存在的证明转嫁到了桃树之上,便也等同于蜕去旧壳,化作桃木。
秋水盈月,寒蝉蜕林,都是短暂的,可却又能变成永续的。
「所以,这棵树,不光是你对于亡妻思恋的承载,也是护佑你家十八年的蝉道长存在的延续,同时也是代替了您夫人对于女儿成长的见证,更是···」
更是那女子默默等待着的身处之地。
——
十八年前。
尉迟敬抱着襁褓之中的尉迟茴,望着亡妻的面容,直至棺盖合上,那张熟悉的面容再也无法忘却,每个地方都留存他们曾经相遇相见相爱的证明。
超度的道经朗朗传来,
桃树树苗上,一粒蝉卵听到了道经之声,在下落到土壤的过程中,产生了些许变化。
而后破卵而出,在土壤中蛰伏的思索着自己存在的意义。
随着一场大梦,蝉得到了仙人梦中传经,便陷入了一场又一场的大梦之中。
只是随着年岁渐长,他也蜕去旧壳,爬上了树身。
而后,寒蝉见证了一代一代的同族,一代一代的幼蝉,虽然尽心尽力的想要让同族也随自己踏上求道之路,继而将它们带入到梦中传授道经,
可却也未能得偿所愿。
虽然这些幼蝉们都能听道经,也有雄性幼蝉读道经,
可是终究不是所有的蝉都和他一样。
其实初时他并不明白,为什么当时和他一起听道经的蝉那么多,结果现在却只剩下自己了。
但随后他才明白,并不是所有的蝉都和他一样,他孤孤单单的恪守自己的道心,没有同道,甚至还被一只暗处的螳螂算计,
为了避免庇护的同族惨遭屠戮,他也不能随意离开。
可好在,求道之路并不孤单。
哪怕遇见的晚了,也并不晚。
十八年后,那名同道便出现了。
「吾道不孤。」寒蝉满意的发出了最后的鸣叫。
将自己的遗赠转赠给了栖身的桃树,将自己对于道的感悟与理解流传给了幼年的同族,将道经送予同道。
最后坦然的面对死亡。
在临死之前,它好似梦到了什么。
——
秦月楼似是察觉到了什么,便见一只只的金蝉从掘开了土层,顺着土洞爬上了树干,而后脱壳而出,却是一只只若白玉一般质感的玉蝉。
玉蝉们齐声鸣叫,似是有千百之数,闭上眼仿若置身于一片树林之中。
虽仍是蝉鸣,
可是仔细听去,却能够从中听出一段段的经文。
「···小知不及大知,小年不及大年。奚以知其然也?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此小年也。楚之南有冥灵者,岁为春岁为秋;上古有大椿者,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
一个个的蝉梦汇聚在了秦月楼的手中,
从这些玉蝉的梦境中所呈现出的,
却是淡粉色的液体,散发着桃汁的清香,
这是它们记忆之中最为深刻的佳肴。
随后桃树盛放,生出一树桃花,花开顷刻。
这些幼蝉们也继承了老道士的遗志,
与桃树同命相连,与其互相补齐。
本来生如秋水盈月,
死则如,
寒蝉蜕林。